![]() 日志正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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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2】 老谭靠多年练就的理发手艺吃饭和养家糊口。在当时拉稿这个不村不镇的地方,他这门手艺无人能及,且是独活。男人、特别是上了点年纪的男人都不愿跑县城,而喜欢上他这来理发,说让他理发是一种难得的享受。即便不理发,有的人——比如肖麻子跟刘裁缝——闲着没事时也爱上他家,认为看他给别人理发,同样是一种享受。 谭师傅的理发室就安排在自家堂屋,一面特大的镜子嵌满正对大门的那堵墙,一张少见的可升可降、又可三百六十度旋转的黑色皮椅正对镜子摆放,镜子下方贴墙安放一块长搁板,上面摆着总是保持干净状态的剪刀、梳子和推剪等理发工具,在搁板一端的小木箱里,还放着一把锋利的剃刀,一柄小巧玲珑的铜质挖耳勺和一面小圆镜。 除大队干部、粮店、供销社、收购站和专卖猪肉的食品站的职工是谭师傅的常客外,上他家理发的,还有几个从哪个大城市下插到这里的知青,更多的是拉稿村和远近几个寨子不同年龄层次的男性。那时女性时兴留两根辫子,上了点年纪的女人如果要剪短发,也是在互相之间进行,所以他那里几乎见不到男性以外的顾客。 每天前来理发的人虽不能使他门庭若市,却也让他不断有事情做。细水长流,收入稳定,加上老婆持家有方,因此,他的家境在拉稿村、乃至临近几个村寨,都算得上殷实且让人羡慕。 谭师傅给人理发,收费并不高,大人理一次发,两角毛票,小孩一毛五。假如剃一个光头,也不过三角毛票,小孩减半。 到他这理发的,主要不是因他收费低廉,而是因他手艺精,态度好,尤其在别处享受不到他所独具的那道绝活。 他给人理发,话不多,做活细致,带着笑,自始至终脸上一副虔诚的模样,似乎面对的不是一个前来理发的他熟悉的乡邻,而是一位真正的上帝——虽然那时并没有这种说法。 帮人剃头时,他喜欢从前额开始,一路往后,再到两旁,最后连后颈窝、鼻翼两侧、耳蜗、人中等处,也仔细地剃去几乎看不见的绒毛。 头已剃得蛋清般光溜溜的,旮旮旯旯也收拾得清清爽爽,照理该交钱走人了,慢,谭师傅还要让你享受他的那道绝活——掏耳朵。那刚剃完头的人,则稳稳地侧偏了脑袋,松松地眯着双眼,凝神屏气在等待一个美好时刻的来临。这时,谭师傅俯身上前,两根手指捏一柄精巧发亮又干干净净的铜质小耳勺,头脸凑近那朝向亮处的耳朵,轻轻,轻轻地往耳孔里送去,慢慢地旋,慢慢地掏,边旋边掏,边掏边旋……原先那双半眯的眼睛紧紧闭上了,全神贯注地感受着那既麻非麻,要痒不痒,又好似轻微触电的美妙感觉,脸上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得微醺的表情。 谭师傅掏完一只耳朵,再到另一只,动作始终耐心、如一。两只耳朵掏完,几乎用去跟理发或剃头的同样时间。来他这理发的人,毫不忌讳地说:“请谭师傅理发,就为享受这最后一着。” 我亲眼见过他给别人剃头和掏耳朵,看的过程,既佩服又不无紧张,暗中想:为什么我剁猪菜还常常剁到手,而谭师傅从来就不会划破人家的头皮或捅坏人家的耳朵呢?这事简直太神奇了! 就靠了这过硬的理发本事和好得不能再好的服务态度,谭师傅家的日子就像白房子脚下悠悠的南溪江,平稳而不失欢快的向前流淌着。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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